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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細針般的雨水淅瀝淅瀝地從天而降發出沙沙聲響,每當夏秋換季時首爾的雨水就會像現在這樣下個不停又或是斷斷續續的,桓夏英雙手提著剛從超市買來的日常用品站在屋簷下擡頭蹙眉看著空中的飄雨,她不喜歡如此濕漉漉的天氣而讓她頓時感到有些厭煩,掏出自己帶出門的小傘撐起步行回家,脚丫子上的那雙白色帆布鞋啪嗒啪嗒地踩著馬路上的雨水,濺起的水花在她的帆布鞋上留下斑駁的污跡。

不如等會兒再離開吧,她的强迫症發作了,看著脚上明明乾净潔白的鞋子弄髒了,心裏各種不是滋味湧上心頭。

撐著雨傘來到最靠近超市的一座公車站,公車站裏在這個時候通常都有很多走在路上來不及避開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而躲在這裏等待雨停的人,小小的公車站空間擠滿了人,甭説坐的位子都沒了就連站著的位子要勉强擠出個空位也有點難,桓夏英收起雨傘勉强將自己的身子挪進公車站裏最靠邊、最有可能被從屋簷上流下來的水給淋濕的位置,身邊的人因爲她的到來必須騰出些許空位讓她而發出嘖嘖聲對她表示不耐煩,她拉起身上的衛衣連帽蓋在頭上試著無視這些人,雨點越下越大似乎沒有漸小的跡象。

等多一會兒就會好了吧,沒有人會知道這場雨大概要下多久,她只能默默盼望這場雨儘早結束。

“嘟嘟 ...... ” 空氣中除了夾雜著車子駛在路面上刮起水灘的沙沙呼嘯聲、雨水聲,還有一些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手機震動聲,桓夏英下意識垂下腦袋查看自己的手機,不是自己的手機響起,她轉過頭查看周圍的人,是一個跟自己一樣用衛衣連帽將自己與世隔絕的男生。

桓夏英并沒有看清那男生長什麽樣子,透過他的側臉只能看見他那隱藏於連帽下的細小雙眼,其餘半張臉都被黑色口罩遮住了她看不見,他匆忙地從褲袋裏掏出正在震動的手機,手機上的來電顯示著一個叫‘金南俊’的人,那男生的眼底掠閃過一絲慌張讓她感覺大事不妙,挂在他肩上的黑色背包似乎有點笨重讓他微微舉起手調整不斷從肩上滑下來的背包肩帶,另一隻空出的手正握緊一本攤開並寫滿字的筆記本,筆記本的紙張和字體被雨水浸濕了一些,殘留的是汙黃的水跡。

“哥,你現在在哪裏呢?今天方PD親自來給練習生評價了,你趕快回來吧。” 電話另一邊的人説話聲既緊張又高分貝,她隱約聽見什麽練習生評價的,不經意上下打量著身旁的這位男生,渾身散發的痞子冷酷氣質怎麽都看不出是準備出道當偶像的人,他全身上下的氣質給她感覺更像是會從事用歌詞批評社會詬病的嘻哈歌手。

“南俊啊,我可能回不來 ...... 雨下得太大了,我沒辦法離開。能不能幫我跟方PD說給我一次機會呢?應該不能吧 ...... 就算你幫我説了,方PD也不一定會允許再給我一次機會。” 那男生輕嘆一口氣,望著烏雲密佈的天空他的眉心間深蹙得更深,她瞧見他那雙細長小眼裏除了慌亂還有更多的無奈。“如果這次沒辦法出道,那我還有下一次的機會嗎?”

桓夏英根本對練習生評價這回事沒什麽概念,她對成爲偶像明星的必經之路所瞭解的事不多,除了知道他們出道前得經過日積月纍的各種訓練以外就不知道其他的了,可能練習生評價會像一般評估考試對普通學生那樣,對練習生而言是很重要的吧,所以他才會如此焦慮不安,如此無奈急迫地解釋著自己無法回去的原因吧。

那男生挂斷電話後望著豆大般的雨點深深嘆息,雖然她不認識他卻也感覺得到他多麽渴望能夠現在就回到公司接受評價,曾經追求夢想的人都知道機會送到眼前卻又捉不住、只能任它白白溜走的那種懊悔和自責感,桓夏英對於這點還是很能感同身受的,她攥緊手中那把還未完全乾透的小傘反覆斟酌自己該不該把雨傘借給他,最後她還是將自己的小傘貢獻出去,交到那位男生的手上了。

“不知道能幫你多少,雨傘借你。” 自己伸出的援手或許對他有用也或許沒用,不管自己能夠幫助他多少,她終究還是決定把小傘借給她,縱使她知道很可能從此都沒辦法跟一個陌生人取回自己曾經借出去的雨傘了。

那男生對她投來萬分感激的眼神,向她認真道謝後就拿著她的雨傘往外冲了,她根本沒看清楚他的樣子,根本沒問到要怎麽把雨傘還給她,也根本沒問到他的名字和聯絡方式。

她對他唯一印象深刻的,好像就只有那個他對她流露出感激不盡的深邃眼神而已。

“滴答、滴答 ...... ” 凌晨時分首爾迎來了狂風暴雨,這場豪雨顯然是夏秋季中一場出乎天氣預測之外的大雨,每天下著斷續重複的小雨卻在這時臨來一場下好長一段時間的傾盆大雨,大風狂野地咆哮著呼呼作響將雨水打在被關上的玻璃窗戶上,雨水在玻璃表層上急遽流過,雨水透過窗戶僅有的一些罅隙化成水滴,一顆顆透徹的冰冷雨滴滴落在躺在床上正酣睡的桓夏英臉上,有規律的滴落節奏一遍又一遍地落在她的臉上,驚醒了熟睡的她。

桓夏英皺著眉頭擦去臉上的雨水,不甘不願地睜開雙眼想要找尋滴落在臉上的那些雨水的來源,幽暗的睡房再加上剛睡醒惺忪朦朧一片的視野,她揉了揉雙眼才看清從窗戶縫隙流出來的雨水,跳下床費力地將自己的床架和床褥從窗戶邊拉遠後再次平躺在床上,但她是醒來後就很難入睡的人,所以瞥一眼小桌上的鬧鐘發現現在才凌晨三點鐘,内心又是一陣不耐煩的狂嘯。

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眼珠子骨碌碌地瞪著,剛才做夢的畫面再次浮現於她眼前,那一切都好像曾經發生過似的那麽真實。

她好像不記得自己曾經把雨傘借過給陌生人的這回事了,她的回憶裏好像沒有這些畫面,現在卻活脫脫地出現在她的夢境裏。

或許只是因爲是個清醒夢所以才會在即使醒來後也能記得如此清楚,抑或這件事是實實在在曾經發生過在她生命裏的只是她忘了,她依舊想不起夢中那個自己將雨傘借給他的男生長什麽樣子,夢中的細節都清晰得很,唯獨那男生的模樣是她怎麽努力都想不起的。

桓夏英翻過身子閉上雙眼試著重新回到那個夢裏,早已被驅走的睡意讓她無法入睡,她只好坐起來打開衣櫥,從衣櫥上層搬出行李箱,把想要穿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整理好後放進行李箱裏。

“如果想要把劇本寫好,你必須得到那個地方親身體驗才行。那個地方能夠給你帶來什麽樣的感受、心情,都是激發你的靈感的重要元素。” 記得昨日下午鄭宇成約她吃飯時對她説了那樣的話,鄭宇成一邊給她烤肉一邊與她討論有關劇本的事情,在他約她吃飯前她原以爲能和鄭宇成來個久違的約會,爲了赴約桓夏英還刻意隆重其事地打扮自己,沒想到鄭宇成帶她去吃飯的地方卻是四處油烟味一點也不浪漫的烤肉店,嘴上不離口的不是慰問她的近況,而是劇本和工作的事。

她托著腮心不在焉地用筷子弄著碗裏的烤肉,鄭宇成對她説的話其實她都聽進去了,只不過那時的她除了想跟鄭宇成約會就沒心思想劇本的事了。

“怎麽不吃?你胃口不好嗎?還是你不喜歡?” 都不知該説鄭宇成是個沒眼力的男人還是他真的不喜歡她,他看出她的不妥與不專心,卻始終沒看出她内心的真正想法,拿起一片芝麻葉將她碗裏的肉包起,將包好的包肉凑近她的嘴邊示意她張口。“這裏的烤肉真的很好吃,不吃就浪費了。”

桓夏英被鄭宇成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嚇壞了,心臟跳動得異常快速,聽話地張開口吃下他送來的包肉,咀嚼在口中的包肉霎時變得沒有那麽食之無味了。

“不如我們明天去大邱吧,既然你想把劇本中的男女主角相遇的地點定在大邱,那我陪你去走走,就當作陪你去找靈感好了。” 鄭宇成將自己的大手覆蓋在桓夏英放在桌上的小手,像是男女朋友一樣揉著她的小手,明明眼前揉著自己的手的人是自己喜歡多年的學長鄭宇成,但她内心卻覺得好像什麽怪怪的特別不舒服,説不上哪裏不舒服只是很討厭這樣莫名其妙的肢體接觸,她不喜歡他的觸碰,只好捏著自己的小手鼓起勇氣掙脫了他的手。

“不 ...... 不用了,如果真的要去,我自己會去的。” 她對鄭宇成説了那樣的話,他和她的氣氛瞬間掉入冰點,他和她的午餐就如此草草結束了。

明明是喜歡的,明明在他喂著自己的時候她也感到欣喜若狂的,可在他有意無意的親密肢體接觸卻讓她感到不適,甚至討厭得想要和他拉開一段距離。

“我們去前面看吧,這樣可以看得更清楚。” 盯著自己那隻正在整理行李箱的手,桓夏英頓時想起了誰,想起了誰在某時某刻牽著她的手擠在人頭湧動的人群裏遙望著那場難忘的璀璨烟火,心頭上的溫熱從心尖心瓣竄至全身,被牽過的手還有殘餘的溫度和悸動,她不自覺地用另一隻手捉牢那隻被他牽過的手,似乎在告訴自己必須立即停止如此的怦然心動。

怎麽可能呢,身體宛如錯頻一樣,明明應該心動的卻感覺不到任何感覺,不該心動的卻心動了,難道心臟都如此不受大腦理智的控制嗎?

桓夏英覺得自己肯定瘋了,她對著自己的手用力甩甩腦袋想要將出現在腦袋裏的畫面和他的模樣都甩掉,心神太不安寧讓她走出房間想倒杯水來喝,一打開房門就見到那個才剛出現在她腦海裏的臉龐,心臟又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亂竄,全身血液迅速在她體内沸騰冒泡起來,她垂下腦袋加快脚步只想現在趕快到厨房喝杯水澆熄心中那團蠢蠢欲動的火焰。

“怎麽這個時間都還沒睡啊?” 閔玧其恰好捕捉到桓夏英從房間裏走出來往厨房方向走去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低著腦袋好像看不見他那樣,他也好奇爲什麽她在這個時間點都還沒睡,開口對她疑問了一句。

“我 ...... 口渴。” 桓夏英吞了吞一緊張起來就會大量分泌的唾液,眼神慌亂飄忽地往厨房看去,伸手指了指厨房。

“哦。” 閔玧其沒多説什麽只是用鼻音回應了一聲,隨後又低下頭在忙些什麽的在筆記本上寫著東西,她覺得她自己的慌張好像在閔玧其眼中顯得很自討沒趣那樣,只好抿著嘴唇從容地走到厨房裏倒水解渴。

“夏英啊。” 閔玧其從來沒有那樣呼喚過自己,通常閔玧其都不會呼喚她的名字,再不然就是連名帶姓地叫她,他突然只是稱呼她的名字讓她感到有些錯愕,還讓她下意識感到特別緊張,她誤以爲自己出現幻聽所以愣了好幾秒,口中的溫水在嘴舌間打滾好幾秒都還未嚥下,他又再次呼喚她的名字,她不討厭他那樣呼喚自己,反倒被他那呼喚著自己的名字時獨有的溫柔語氣撫著她内心最深處。“夏英啊。”

“嗯?” 桓夏英擡眼對上閔玧其迎來的眼神,那個眼神帶著她看不透也猜不透的溫柔笑意,像是撞上灌蜜的蜜蜂一樣,她離不開他的眼神直勾勾地凝視起來,她感覺到他看她的眼神變得柔和許多,跟以往總是防禦著她不讓她靠近自己、即使做愛時動作很溫柔但眼神始終冰如封霜的他,如此的眼神更令她對閔玧其這個人摸不着腦袋,無法解讀他的心思。“ ...... 那個我要去睡了,好睏哦,有什麽事下次再説吧。”

她想要逃開,擔心自己過於沉溺在其中了,誰都説好不能在這段關係中暈船的,佯裝得自己很累打個哈欠,她轉身將杯子裏的水倒掉準備離開厨房回到房間。

“你要去哪裏嗎?我剛才回房拿點東西經過你的房間,發現你在收拾東西。” 閔玧其瞧她轉身準備離開本能地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現在的他只要有關桓夏英的事都會變得異常敏感,明明只是回到房間找個東西卻發現桓夏英敞開房門的房間裏有還未整理好的行李箱,明明不想多管閑事卻還是忍不住對她的事感到好奇想關心了。

“沒事,我只是想回去大邱一趟,寫劇本需要找靈感。” 桓夏英一點都不避諱跟閔玧其説起自己的事,比起之前她對閔玧其已經放下許多戒備和心防了,閔玧其眼底浮光掠過的一絲驚慌失措和不安被一陣心安取而代之,她擅於解讀別人的心思但這一刻她實在無法理解閔玧其爲什麽會那樣在乎她的去留,聽她説她是準備找寫劇本的靈感才暫時離開的事如同成了他一時的定心丸,他的嘴角隨即浮現淡淡的笑意。“對了房東大人,請你幫我把房間的窗戶修理好吧,下大雨漏水了。”

想起窗戶的事反正也説開了,她就在這個時候向他提起窗戶漏水的事,他捉著她手腕的手還沒鬆開,也沒有想要鬆開她的意思。

“那個 ...... 我陪你去吧,我明天沒事做,我的家鄉也在大邱 ...... 順便去散散心找找寫歌靈感也好,對吧?” 閔玧其像個極想保存好内心秘密的小孩一樣支支吾吾地對桓夏英提出要求,之前聽説桓夏英的家鄉在大邱時他不以爲意也沒多放在心上,現在覺得似乎難得跟她找到了共同點,既然她想回去而且那裏也是他成長熟悉的地方,他對於那樣説走就走的出游行程一點都不抗拒。“好,我會修理的。”

“好。” 桓夏英壓根兒沒想到閔玧其跟自己有著同樣的出生和成長地點,他開口説要陪她,她内心一點抗拒和厭惡感都沒有,對他點點頭説好。

閔玧其和桓夏英出發到大邱時天穹才剛汎起魚肚白,他開著自己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馳一路往大邱的方向去,她則坐在副駕駛座上幫忙看著手機裏的地圖顯示,這也是閔玧其第一次在自己的國家駕駛長途路程,以往他都是在旅游的綜藝節目裏在國外開著房車和成員們一起四處旅行奔走,沒想到他第一次在國内的長途旅行就獻給了桓夏英。

到大邱時已經是接近中午時分,從首爾來到大邱約莫三個多小時,剛進入大邱的時候這裏的所有一切對於閔玧其和桓夏英而言都那麽熟悉,即使不是對大邱的每個地方都有著印象但這裏終究還是他們最熟悉的地方,閔玧其駛著車子開在大邱廣域市的路上,所有熟悉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映入眼簾讓他和她内心都有著無比的小雀躍,來到這座城市最大的傳統市場西門市場,他和她在這裏憩息片刻吃了閔玧其愛吃的扁餃子。

“我小時候真的很愛吃這個,這個在首爾都吃不到。” 桓夏英還是第一次見到興奮起來會如此多話的閔玧其,塞在嘴裏的餃子還未咀嚼就迫不及待地向她説著自己有多喜歡這些扁餃子,一字一句都變得含糊不清,兩頰被餃子塞得脹鼓鼓的。

桓夏英沒能忍著自己的笑意,嘴角靜悄悄地上揚起來,她不想讓閔玧其捕捉到她嘴角失守的模樣只好趕緊低下頭將碗裏的麵片湯扒進嘴裏,麵片湯是她最熟悉的家鄉味道,從小就愛吃麵片湯至長大後搬到首爾就好久沒再吃過這種味道了,無論是大邱的哪裏,都是她最懷念的地方。

“這裏是我以前工作室的所在地點,以前爲了要做音樂想要到首爾去,可是家境的不允許只好求爸爸在家裏空出一間房讓我當成是工作室,再後來就租了這裏的其中一間房當成工作室,那個時候真的很窮,連吃飯的錢都沒剩多少。”

填飽肚子後閔玧其開著車子到南山洞,這裏留下的到處都是他昔日爲了音樂而努力拼搏的足跡,他和她肩并肩走在用磚塊堆叠而成的平路,她聽他細數著他小時候經歷過的每件事,明明聽起來那麽辛苦卻被他説得雲淡風輕,偶爾還會伸手搔搔後腦勺乾笑著自己小時候的尷尬事跡,讓桓夏英對閔玧其的所有過去和現在都更爲好奇和刮目相看,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他也有著不爲人知的一面,人或許都是這樣的,經歷的風霜越多表面顯得越平靜、越難以讓人看透,此刻的她只想知道關於更多他的事,更想瞭解他、參與他以往來不及讓她參與的過去。

和煦的陽光灑落在那街道上,他和她的背影在陽光的映照下金光閃閃的,在街道上形成兩道好看的剪影。

“那你呢?我也想知道你的過去。” 閔玧其頓時把自己的故事停滯於嘴邊,他不時轉過臉龐望著桓夏英專心聽他説話的認真模樣,時不時點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有些可愛,每次想到要用什麽形容詞形容她的時候閔玧其總是覺得自己腦海裏的詞匯量不足,在他眼中她的一顰一笑即便只是個輕輕點頭的動作都很可愛,文靜的她就如池塘上的水,沒有狂風的刮起漣漪也沒有波濤洶湧。

“我?我的過去沒什麽的,就是一個很平凡的女生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著,我從小到大都換過很多夢想,唯一堅持的大概就是寫作了吧,因爲不擅於用説話的方式表達自己,也覺得把自己的情感藏在字裏行間讓自己感到很有安全感,就是抱著那種不管有沒有明白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好像都沒關係的態度,就這樣一直堅持寫作到現在 ...... 落魄地過著。” 她的故事實在沒有閔玧其的那般曲折不凡,過去的她就是那麽地平淡無奇,她總是覺得自己就是一塊朽木,不管怎麽雕都是朽木不可雕也。“你知道嗎,最可笑的就是明明我是個書寫愛情的作家,可是我沒有一點愛情經歷,所有的文字都是想象出來的,現在想起來會覺得連自己堅持所做的都是無謂的,很可笑吧?”

桓夏英踩著細碎的脚步觀察著自己的影子,她從來都不曾好好像現在這樣觀察自己的影子長什麽樣,如今看清自己的影子,她卻不怎麽喜歡自己的影子。

“有什麽可笑的?我不那樣覺得。” 閔玧其直言不諱地説著,他并不是因爲喜歡她才對她説著那樣的話,而是在他眼裏她一直都很努力,堅持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一直以來她對自己的自信心不足所以才會懷疑自己的能力和付出。“我不會安慰人,但像我之前説的,相信自己就好了,現在做著的事就繼續做下去吧,會懷疑自己是很正常的,以後你會知道自己的堅持下去是值得的。寫愛情故事但沒有愛情經歷又有什麽關係,就算是想象出來的也沒關係啊,不要質疑自己,能夠把自己的世界化成文字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得到的,給自己一點信心好嗎?”

他想要見到她重拾笑容,每次只要沒看見她的微笑他的内心就會莫名感到隱約的不舒服,與其説是不舒服,那種感覺更像是自己心臟的某處被掏空一樣,是空洞難受的。

他比起其他人更希望她開心,他比起其他人更不願意看她難過失望的模樣。

“走吧,我還有很多故事要分享給你。” 閔玧其主動牽起她的手,只要是能讓她開心起來的方式他都想去試試看,哪怕他其實是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牽住她的手。

坐在車子上閔玧其一邊給桓夏英講著自己小時候的故事一邊在路上駕駛著,車子走在八達橋上經過潺流不息的江河,江河的水面因陽光的猛烈照射波光粼粼,江河與綠油油的植被相連成密不可分的自然景色,大自然與附近零零落落的現代建築物和高速公路如同兩個不同世界,寧靜和喧囂僅在一綫之差的景色無論在五光十色的首爾大城市還是在大邱這種仍保有幾分純樸的小城都算是司空見慣的常景。

“你説這是你的初中學校嗎?我也是在這裏念初中的呢。” 車子停放在校外的街道邊,閔玧其説起自己就在眼前這間觀音初中念書的事時就讓桓夏英驚訝不已,這裏不只是閔玧其的母校也是自己的母校,生在大邱這可能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但只要他和她聊起兒時回憶發現都有同工異曲之處時就會覺得神奇,取而代之更多的是説不上的默契。“我們會不會曾經見過面?”

桓夏英不斷在腦海裏翻找初中時期的回憶,她輕聲嘀咕了一句,閔玧其沒有聽見只是不斷地往學校附近的雜貨店走去,光顧完雜貨店他和她又一同到閔玧其的高中學校,他的高中生活和她不一樣,高中時期的她要求父母把自己送到首爾求學,於是她對大邱的回憶就僅逗留於初中時期的最後一年,往後的日子都在首爾那座她又愛又恨的城市裏浮浮沉沉。

“在想什麽?是724號公車呢,我們去坐坐吧。” 他又再次牽起她的手追在公車後頭,她還沒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被牽走了,閔玧其帶她登上公車,公車約莫半小時的車程都在學校這一帶附近行駛。

公車上沒什麽多人,公車司機在閔玧其和桓夏英上車後就行駛了,重心點始終不太穩的公車在開始行駛後搖搖晃晃的,她好不容易前進到公車最後面的空位置坐下,閔玧其跟隨在後坐在她身邊的空位,車窗外的風景飛快掠過,落暮的大邱城市一片黃澄澄的,他和她有默契地不去打破這片刻的安靜,她看著窗外的風景,他看著她。

她那雙清澈的眼眸倒映著窗外的風景,透過她的側臉他瞧著她遙望的眼神,那樣平靜的眼神下藏匿了許多就算她沒説出口但他看得透的憂鬱。

藍色的公車恰好在這個時候停下讓車上的乘客上下車,閔玧其突發奇想將自己的身子凑近桓夏英,摘下臉上的口罩往車窗上哈氣,窗明几净的車窗上多了一層水霧,他伸出自己的手指在那層水霧上劃出一張簡單的笑臉,兩個點和一個彎勾。“你笑起來比較好看。”

桓夏英呆愣地別過臉看著閔玧其,閔玧其指著窗上的笑臉又再指著自己的臉,他下一秒流露出勾起嘴角露出粉嫩牙齦的笑,那笑容雖然是勉爲其難勾勒出來的卻可愛逗趣得很,她不由自主地抿著嘴唇淡淡地笑了,那個微笑宛如可以亮起閔玧其的天空,只要看她笑他也會想笑,只要她開心他也會覺得開心。

公車圍繞著社區轉一圈後他們回到原點下車,開著車子到最近熱門的七星夜市閑逛,夜市在大約七八點的這個時間點也很多人,這裏有很多美味的小吃和游戲小攤,夜市的所在位置也很靠近溪邊,溪水上水位擱淺的位置還有一些精美的裝飾霓虹燈,溪水涓涓細流,附近的公寓和大橋燈光在黑夜中宛如漂浮在空中的螢火蟲閃爍著光芒,在沒有這麽多光綫災害的城市裏,夜空上的星星光是用肉眼看也能看見數不清的數量。

“將自己的願望寫上,然後放到溪邊讓它流走就行了。” 他和她一同購買了許願燈,拿著馬克筆在許願燈邊上的空位寫上自己的願望,桓夏英趁閔玧其不注意自己時在自己的許願燈上寫上他的名字,很小很小的三個字體,她擡眼想要偷看他的愿望時正好被她瞥見了他所有的愿望,除了事業、家人和團員粉絲,他的愿望裏竟然有她的名字。

“讓桓夏英感到幸福快樂就好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願望,包含的卻是閔玧其多少説不出口的心意和真摯。

他和她一同走到溪邊將許願燈放到水上任由它漂浮流走,站在溪邊的大石塊上看著許願燈逐漸遠去的漂流,他和她站得很靠近彼此,他的手背不經意觸碰著她的手背,桓夏英希望他能像昨晚那樣一直牽著自己的手不放開,但她沒有勇氣先主動牽起他的手,她在任何感情裏永遠都因爲不足的自信而被動不已,每當她確認自己對閔玧其的心意時,她就會在心底責問自己爲什麽要在這段關係裏暈船。

好多好多的無力感,她都想去打破它,但她真的無法看透到底自己和閔玧其處在一個什麽樣的關係裏,是不是其實閔玧其根本沒有喜歡她,是不是她自己想太多,是不是她自己先喜歡上他。

“我的愿望裏有你。” 閔玧其開口説話打破了那頓沉寂,他遙望著隨著水流遠去的許願燈,轉過臉對她説了這麽一句話。“希望你能幸福快樂。”

“我 ..... 我 ...... ” 如同昨晚那樣,他再次主動牽起她的手,她迎上他那雙曖昧不清的眼神一時晃神錯亂,睜大雙眼與他對視,他的視綫從來沒有從她的臉蛋兒上離開過,她在他深黑瞳孔裏瞧見自己小鹿亂撞時慌亂失色的煞白模樣,小手一緊張起來就會冒著汗水讓她後退幾步回避閔玧其牽起她的手的動作,垂下腦袋擔心閔玧其會看穿自己,期期艾艾得無法表達自己的她懊惱得現在只想離開這裏。

愛情那麽讓人深刻心動,卻又讓她那麽害怕接近,深怕只要拉近距離所有的美好都會支離破碎。

“沒關係的。” 閔玧其溫柔地對她説了一句沒關係,他往前一步再次向她靠近,只是這次他不想只牽她的手,他想擁抱她。

他張開臂膀將她在他面前顯得嬌小的身段擁進懷裏,無論是他身上的大衣外套還是他的身軀都緊實地裹住了她,他身上的溫度如同導熱體一樣傳遍至她全身上下,她好像就只有在和他做愛時才會如此貼近,這麽沒有距離感地貼近彼此不僅讓她覺得新奇,更多取而代之的是她前所未有從他身上感受過的暖意,他身上的黑莓香水彌漫於她的鼻息間,即使隔著身上的衣物,她還是聽見了他的心跳聲,那沉穩安定卻又不經意節奏錯漏的心跳。

 

 

結束了一天的大邱旅程,閔玧其開著車子把桓夏英送回在大邱的老家,她的家是那種有庭院的傳統獨立式房屋,車子停放在屋外走進去,屋外的空地是青綠的草被和平坦的碎石路,他第一次見到桓夏英的父母,兩老都和桓夏英一樣有著漂亮深邃的核桃眼,就連神態和氣質都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一眼就能讓人家辨認出是她的父母。

“大老遠來這裏的,還沒吃晚飯吧?我去準備一下,你們休息坐著就好。” 桓夏英的父母很好客,一看到閔玧其的到來就會面露止不住的微笑上下打量著閔玧其,桓夏英的父親還特意把他們的行李都拎進桓夏英的臥室裏,將他們安頓在餐桌前擺好各種湯飯和拌飯小菜,兩老從剛才閔玧其一踏進家門就笑眯眯地看著他。

“爸媽,你們不要一直這樣看著他,會嚇到他的。” 桓夏英只不過是帶閔玧其回來而已兩老就把她這唯一的女兒當成透明的了,她倒是第一次看見兩老如此高興的模樣,現在的她只不過是帶個什麽身份都不是的男生回家就歡愉成如此沒節制了,那以後倘若她帶回家的是自己真正的男朋友,他們大概會笑得合不攏嘴吧。

閔玧其一邊尷尬笑著一邊將碗裏的飯菜扒進嘴裏,桓夏英的母親熱情地將小菜夾到閔玧其的碗中讓他多吃點別客氣,閔玧其又是鞠躬又是道謝的,整頓飯都快消化不良了。

“你是不是我們家夏英的男朋友啊?” 按捺不住好奇心,兩老忍不住詢問了閔玧其他和她到底是什麽關係,桓夏英驚嚇過度得差些把剛吞進肚子裏的飯菜都吐出來。

桓夏英放下碗筷用力地搖頭揮手想要阻止父母繼續問下去,她用自己的脚輕輕踢了踢坐在隔壁座位的閔玧其,閔玧其全程都臉帶尷尬乾笑地和兩老面面相覷,她在他身邊過激的反應反而顯露出她的焦躁不安,不是那樣的真的不是那樣,她想要把這些話都脫口而出無奈嘴裏的湯水還在嘴腔裏翻攪,趕緊將湯水吞進肚子裏卻被嗆到了,她咳嗽咳得臉蛋兒迅速紅了起來。

“媽,你真的別再問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桓夏英趁閔玧其還未開口説話前就先澄清了自己和他的關係,坐在身邊的閔玧其原本臉不改色地笑著,在聽到她說他和她不是兩老想的那種關係的那瞬間,他那雙在飯廳燈光映照下閃爍的眼神頓時黯淡下來。“我們就是那種 ...... 不可告人的關係,反正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你們別多想。”

“不是啊,就算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也可以成爲那樣的關係啊,他越看越像電視裏面的那些偶像明星 ...... 好像在電視上看過的樣子 ...... ” 桓夏英的母親霎時對他們那所謂 ‘不可告人’的關係明白出個所以然,她別過臉和父親有默契地眼神接觸一會兒,又再將充滿疑惑的眼神流連於閔玧其那張白净净得發亮的臉龐上,父親識趣地將母親從餐桌上拉走才得以讓這看似無止境的話題結束。

或許是桓夏英母胎單身太久了吧,才會讓兩老緊張得誤以爲她帶已到談婚論嫁地步的男友回家,殊不知閔玧其只是她的房東,更是和她有著秘密關係的人,無論是他或她都不可能會喜歡上彼此,更甭説和他有著戀愛關係了。

“待會兒你會回家吧?” 桓夏英想起閔玧其的家人仍在大邱居住就如放下心頭大石那般輕鬆,她實在不想自己的父母又對閔玧其問長問短的,只要他可以離開那就能讓她今晚耳根清净了。

“我 ...... 還沒跟父母說我回來大邱了 ...... ” 閔玧其將碗裏剩下的小菜放進嘴裏,爲了陪桓夏英一整天他都忘記告訴自己的父母他回來大邱的事,如今回去的話可能太晚了,他面露難色地看著像似恨不得他趕快離開她家、鬆了一口氣的她,讓閔玧其這種其實内心也敏感的人難免產生許多讓他糾結煩人的想法,是她不喜歡他在她家嗎,是不是她不喜歡自己所以才急忙撇清關係,好多好多永遠不會得到的答案盤旋於閔玧其的心上。“我 ...... 可以睡客廳,睡哪兒都可以 ...... ”

“沒關係,我把房間讓給你睡吧,我可以去書房睡。” 桓夏英不忍心閔玧其這麽辛苦,想了想終究還是讓閔玧其留宿了。

吃過晚飯整理飯桌,桓夏英和閔玧其一同站在洗碗槽前清洗用過的餐具,周圍的氣氛安靜,誰也沒有和誰説話,安靜得似乎只聽得見水龍頭裏的水急速留下來的沙沙聲,他幫餐具抹上白白的洗碗精泡沫,她接過他遞過來的餐具一個個用清水冲洗乾净,那份不言而喻的默契也在他和她之間正在進行中。

“你回去房間睡吧,別睡書房了。” 閔玧其看著沾滿泡沫的碗筷打破沉默,悄悄瞥了桓夏英一眼,她做事的時候總是面無表情的。

”那你睡哪裏?” 桓夏英努力保持面無表情,她沒有看他,那雙好看的柳葉眉在聽見閔玧其的話後微微挑起。

“我們一起睡,你睡床我睡地板就好了。” 閔玧其難以隱藏自己的想法,他向來都是直話直説的人,現在在桓夏英面前的他變得吞吞吐吐一點都不像自己,他討厭這樣只要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就會矯情的自己。“其實有了那樣的關係,就算睡在一起也不是問題,不是嗎?更何況現在不是睡在同一張床上。”

“我不想讓我的父母誤會。” 桓夏英那樣説著,就如急著要跟他撇清關係一樣,就如餐具上的泡沫三兩下被清水冲洗乾净,就如他和她的關係那般三兩句話就能撇清得一乾二净。

“一次就好,好不好?” 閔玧其的疑問句好像是説給自己聽的,他越説越小聲直至聽不見,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這樣,他只想看著難得回家的桓夏英安安穩穩地睡在自己的床上,他只想踏入她的空間一窺他來不及參與的過往,他只想跟她獨處一室什麽都不做,好好地睡一晚哪怕不是睡在同一張床上,那就足夠了。

他緊緊捉握住她的手腕,細小雙眼載滿懇求地凝視著她,她別過臉和他相視,對著他她似乎越來越沒有抵抗力了,明明堅守的原則卻逐漸坍塌,她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桓夏英沒有説話只是撇開他的手,將剩餘的餐具都清洗乾净,把剛才和閔玧其的話題斷得一乾二净,走進房間把自己臥室的房門關上。

閔玧其深深嘆了一口氣,平時對著寫歌作曲作詞這些工作事他很少會如此懊惱,現在對著桓夏英,他除了懊惱還是懊惱,更多的是對這段他總想要更進一步的關係感到無奈和無能爲力。

或許閔玧其是她不能愛的人,或許桓夏英是他不能愛的人,當初的合約和約定宛如一捆隱形的粗繩,將他們的身體捆綁在一塊,卻綁架了他和她想要愛的靈魂。

“ ...... 先把錢拿去應急吧,我和你爸都希望可以幫你。你總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打官司也要錢,在首爾生活也要錢。要是你不開心,你就回來吧,我和你爸都會養你的。你爸還有一些退休金,而且我還有出去工作的呢。要是錢不夠了,你爸還是可以回到學校教書的。之前你爸任職的高中也有再找你爸回去當校長呢 ...... ” 

閔玧其洗好澡準備回到桓夏英的臥室時冷不防聽見了她和她母親在房間裏的對話,房門沒上鎖,房間裏的光綫透過罅隙,他循著光綫的來源窺探房間裏的動靜,只見桓夏英的母親打開手中的銀行存摺對正在收拾東西的她説話,告訴她可以先將銀行的錢拿出來生活和打官司,那雙長滿厚繭的手輕拍她的肩膀,那本銀行存摺塞進她的雙手,他隱約瞧見她微微顫抖的小手。

“想回來就回來,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桓夏英的母親大概也懂女兒的心吧,將想説的都説完就離開了,剛踏出桓夏英的房間就碰上站在房門外目睹一切的閔玧其,她的母親對他露出淡笑,那張淡笑的臉蛋兒藏著説不出的擔心與憂愁。

閔玧其對她的母親有禮地點頭鞠躬,他應該要進去房間的卻又不想打擾桓夏英想獨處的時間,舉起挂在肩膀上的毛巾往濕答答的髮絲擦了好幾回,他始終還是站在原地踟躕不前。

正當他垂著腦袋看著自己那雙終究沒有勇氣往前走的雙腿時,房門突然被拉開了,映入眼簾的是桓夏英那雙些微紅透的眼眸,擡眼迎來她爍著淚花的雙眸,閔玧其一時慌亂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瞪大雙眼和她四目交投。

“我 ...... 今晚會搬回房間睡,我睡床你睡地板好了。” 桓夏英先開口打破這段沉默,她說她要回到自己房間睡時像是個作賊心虛的人一樣眼神飄忽不定,她垂下腦袋刻意避開他的眼神,刻意避開所有能看透她的機會。

其實她也想跟閔玧其共睡一間房,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的睡顏,每次做愛完畢後都是她先睡着,現在哪怕只能這麽近距離看一次她已覺得心滿意足。

桓夏英把話撇下就急匆匆地離開臥室,閔玧其第一次踏入她的臥室,她的臥室似乎一直以來都有被兩老打掃整理過,找不出任何她曾經離開過這裏到異鄉生活的痕跡,有陳列得非常整齊的各種書籍、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個衣櫥,擺放的家具少得幾乎一眼就看完,臥室裏還有那陣每次都會在桓夏英身上聞到的七里香芬芳。

閔玧其緩緩走近擺放各種書籍的書櫥,書櫥裏有一把紫色小傘安然靜躺於書籍前,那把小傘在書堆中顯得有些突兀,閔玧其對那把小傘像是着了迷一樣伸手想要拿起那把小傘,身後卻在這個時候響起桓夏英的聲音。

“那是初中三年級的時候收到的一把雨傘,到現在都還沒還給那個送我雨傘的男生呢。” 剛洗好澡的桓夏英踏入臥室就發現閔玧其正在觀察自己的房間周圍,她恰好看見閔玧其對那把小傘感到很有興趣的樣子,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對閔玧其解釋著小傘的來源,她坐在床邊瞧望著閔玧其的背影,現在才真正發現閔玧其的背部有多寬。

“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呢,以前還在當練習生的時候到公司外面亂晃,結果下雨沒辦法回公司,有個女生把她的雨傘借給我,我沒看清楚她長什麽樣子,所以雨傘一直都沒還,還在我的工作室裏呢。” 閔玧其拿起那把小傘認真打量斟酌一番,他和她都好像跟雨傘和下雨天有什麽緣分淵源之類的,莫名有著同工異曲的記憶和經歷。

“好巧對吧?” 他和她異口同聲説出下一句話,彼此的眼神再次交錯,下一秒她慌張地移開視綫不再和他對視。

後來他和她的氛圍如同被劃上休止符,他坐在地鋪上安靜地躺著滑手機看新聞,她吹乾頭髮後就熄滅房間的燈光,躺在床上乾瞪眼看著天花板,思緒滿滿都是剛才母親對自己説過的那些話,在床上翻來覆去,她始終還是無法入眠。

“睡不着嗎?” 閔玧其聽見床上被褥互相摩擦的聲音,他開口問桓夏英是不是睡不着,原本躺好在地鋪上準備入睡的他卻又因爲桓夏英而睡意全消。“要不要喝點熱牛奶之類的?”

閔玧其從地鋪上站起來牽起還躺在床上考慮要不要喝杯熱牛奶的桓夏英,她如同跟在他身後的傀儡般被他牽著走,夜闌人靜時屋子裏都特別安靜漆黑,從臥室到厨房,閔玧其就像在自家一樣從她家的冰箱找來包裝牛奶,熟練地將牛奶倒進小鍋裏用慢火煮直至緩緩沸騰起來,他將熱牛奶倒進杯子中遞給了她。“信我,喝了會比較容易入睡。”

桓夏英半信半疑地接過杯子,雖然她聽過喝牛奶能夠幫助入眠的説法,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嘗試,是否真的像閔玧其所説的那麽有功效,那就得等喝下去才能知道了。

她握著熱乎乎的馬克杯走到屋子門外的石階上坐下,閔玧其見她什麽話都不對他說只好默默跟在她身後,跟隨她一起并肩坐在石階上,她對著杯口上冒出的白色氤氳呼呼吹著,夏秋換季之時的夜晚涼風習習,皎潔的月亮高挂在夜空上方和其他星星一同襯托著這片天穹,在靠近城市的郊外這裏能夠比待在城市時更清晰地聽見蟲蟬鳴聲。

她小心翼翼地啜飲了一口熱牛奶,牛奶順滑溜口,她深呼吸一口氣,昂著腦袋看著夜裏又大又圓的月亮。“剛才 ...... 我媽跟我的對話,你都聽見了吧?”

“聽見了。我就是不小心聽見了 ...... ” 閔玧其感覺桓夏英好像很介意他聽見她私事的樣子,急忙爲自己辯解。

“聽見就聽見啊,沒關係的。我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長這麽大失敗了還要回家跟父母拿錢,覺得自己作爲一個女兒也太厚臉皮了。” 桓夏英自顧自地説起自己的心底話,這些話她也不知道該傾訴給誰聽才是最好的,遇到生活瓶頸大概也沒多少個人還能夠繼續樂觀下去,包括現在的自己。“我是不是應該乾脆回來大邱就好了呢?首爾讓我太累了。可是我根本就沒做錯什麽啊 ...... 爲什麽受罪的是我?還要我的父母替我難過擔憂 ...... ”

“不管你怎麽樣,他們還是能讓你依靠的家人啊。你不是太厚臉皮,也不是沒用,只是人生中會有高潮起伏和挫敗,你現在只是暫時看不到太陽而已。如果真的覺得很累,而你也捨得暫時放棄在首爾的所有,那就回來暫時休息。你是他們的孩子,所以不管你發生什麽事他們都會替你擔憂啊。你可以自責,但不要自責太久,只要相信自己沒有做錯那就好了。”

閔玧其抱腿抬望著天空説話,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地彷彿聽得懂閔玧其在説些什麽而給予回應,夏蟬發出唧唧鳴叫聲宛如安靜聽過他語重心長的話語後最真摯的答應,他說給她聽卻沒有得到她的回應。

他耳邊傳來低泣哽咽聲,別過臉發現桓夏英對著杯子裏的熱牛奶安靜流淚,晶瑩的淚水滴流在牛奶上,早已分不清杯子裏盛著的究竟是牛奶還是淚水。

“我沒有哭。我只是眼睛流汗了。” 桓夏英發現閔玧其向她瞥來的餘光,她趕緊翻過手背擦拭淚水吸鼻子,一臉逞强地跟他說她不是在哭泣。

“哭就哭啊,説什麽眼睛流汗,莫名其妙。” 閔玧其伸手取過她手中的杯子擱置在石階上一旁,挪動自己的身子緩緩向她靠近挨靠她,他的雙手捧起她的臉蛋兒讓她轉過來迎向自己,拇指溫柔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痕,每次看見桓夏英哭泣他都會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掏空似的,空洞得讓他感到莫名慌張。“你怎麽那麽愛哭啊?前世是愛哭包吧?”

“不是那樣的 ...... 我就是 ...... ” 桓夏英感覺到閔玧其雙手傳來的溫暖後,鼻子更是有一陣陣沒來由的酸意,她的眼眸倒映著閔玧其的臉龐直至被淚水模糊視綫,垂下腦袋不敢直視閔玧其,她如同被人點到淚意一樣淚水嘩啦嘩啦地直流下來。

閔玧其保持冷靜地輕捏她的柔軟臉頰,他瞧見她垂下腦袋他也垂下自己的腦袋瓜和她對視,像是一隻可愛的貓咪安慰傷心的主人一樣凑近她的臉蛋兒輕吻著淚水流過的臉頰,一點一點的,好像唯有那樣閔玧其才不會感到那麽慌張,嘴唇沾滿桓夏英充滿鹹味的淚水,他不間斷輕吻著她,每一顆她的淚珠他都想吃進肚子裏,幫她分擔憂傷。

“你一直哭的話,我就一直這樣親吻你。我能幫你分擔的不多,只能這樣了。” 閔玧其用醉嗓對她如此説著,直勾勾地瞧進她淚光閃爍的眼眸,他對她的心意,已經無法在桓夏英面前隱藏起來了。

桓夏英什麽都沒説,對於閔玧其説的她只流露出迷茫的眼神凝視著他,左眼的淚腺不受控制落下一顆淚,那顆淚在周圍微光的照映下閃閃發亮,閔玧其這次再也不是親吻她的臉頰,而是凑近她的粉嫩唇瓣輕輕吻上。

第一次,他用愛她的心吻上她的唇;第一次,她真切感受到他的愛和溫柔,和以往做愛時親吻的冰冷溫度不一樣,她確切感受到他愛她的溫度。

原來,愛情是如此的溫度,剛剛好。

 


終於寫了2020年的第一篇,時隔好久才回來,希望大家還記得我。(笑

祝大家鼠年行大運,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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